時勢造就之下的武皇后

九春開上節,千門敞夜扉。

蘭燈吐新焰,桂魄朗圓輝。

送酒惟須滿,流杯不用稀。

務使霞漿興,方乘泛洛歸。

 

        中國傳統的五言律詩濫觴於魏晉南北朝,它的形式主要著重在聲律、對偶,在當時是一種新體詩,淵源於齊武帝時期,史稱「永明之治」。五言律詩從那個時期漸漸由雛形發展,經歷了唐宋初期普遍流行於民間,簡稱近體詩,又稱為五律,但真正的盛行卻是在盛唐時候。像上面的這首類似五言律詩,也是在唐朝時期的一種型態,這首詩的主人是出自於唐朝唯一的女皇帝——武則天。

 

  這首詩,我們可以從詩意了解到,在武則天統治之下的盛唐時期一片薄海欣騰、歡慶的景象——那是在春天剛來臨的一個夜晚,那天大唐的星空也感染到這片歡喜的氣象。碧藍色的星空之下,整個宮裡燈火輝煌,所有的文武百官暢飲著御賜的、瓊漿甘露般仙酒,毫無拘束,酒酣耳熱,大有不醉不歸的氛圍。從詩裡面大眾齊聚,杯酒言歡,神懌氣愉,在一片平靜無瀾的湖面上,無絲毫的負薪之憂、委重投艱之擔的群臣們,卸下了煩憂的公幹,在全然無壓的狀態下,讓整個宴會更顯高潮,眾人最後都在依依不捨的情緒裡漸行離去。

 

  當我們讀到武則天所描述的詩中情景時,或許有些人已經忘記這位氣概不遜丈夫的女中豪傑,她傳奇又充滿爭議的一生,卻不是一般平常女子可以經歷的。暫且不論她的前半生經歷過宮闈之中那般地翻天覆地、爾虞我詐,所換取得來的周武一朝是多麼地不易,最起碼她上位後十幾年之中孚得民心,獲得了「聖母」的稱號。

 

  在她上位之後,唐朝的星空曾經出現過流星劃空的奇象,而且前後還發生過三次。在她執政期間,奇異之事不斷,某年在白雪皚皚、雪風飄飄的峻冬裡,洛陽城上竟然出現一夜之間百花盛放的奇景。同時在正位之後,她也很睿智地從事諸多的宗教活動,全國各處都供養、敕造為數不少的佛像,這令她在宗教界得到了極大的威望,同時她還蓋了一座天樞。這些種種的功績,在在都顯現出一位女性的冰聰黠慧。事實上,武則天年輕時可以從無能的天子手中耍權弄柄,她原本只是無力掙扎天子底下的一只棋子,最後憑藉著自己的聰慧與力量,在不同角力之下脫穎而出,凌駕一群狼虎群臣之上掌握朝綱,這絕非因為當時唐高宗李治對她調情時所給予的那句「昨憶巫山夢裡魂,陽台路隔奈無門」而有了私會偷情這般地單純。

 

  其實以歷史的角度上來看,武則天的確有著不讓鬚眉的過人本事,除了善於運用人才之外,她的過人氣度,可以開誠布公地對於任何下屬的直言,都可以慷慨灑脫地予以接受。雖然民間流傳著不少的罵名,但是無可否認,她還是廣受人民的愛戴。武則天在位時,可說是唐代經濟發展最鼎盛的時期,她掌權時和各國熱絡的貿易商機也都是有目共睹的。她從一個備受冷落、身心煎熬的女才人,到被迫遁入空門,之後再次巧妙運用技巧獲得唐高宗的歡心,為日後的攀騰奪得了一線生機,再用她過人的手段取得了皇位,武則天一生所經歷的心路,絕對是絕世超倫,連大丈夫都未必能出其右,何況是女流!

時運對於一個人來說也許很重要,但是如果懂得掌握機運,更會讓自己如虎添翼般地扶搖直上、平步青雲。武則天在她的人生轉折中,多次都掌握得極為精準、恰到好處。例如在感業寺為尼的那段期間,因為王皇后的心計,恰巧成了武則天再度入宮的機會,並且因生子有功,被封為昭儀。再有王皇后妒嫉武氏,本欲召請巫師致武氏於死,之後事跡敗露,使得唐高宗盛怒,把皇后之母驅趕出宮,沒想到這反而令武則天獲得了意外的驚喜。唐高宗為了要撫慰武則天,本來要特立一品宸妃之銜,此舉雖沒成立,但卻替武則天攏絡了日後鞏固后位的人脈。不過數月,唐高宗終於以陰謀下毒之罪,把王、蕭皇后廢黜,同時軟禁終生,從此以後武則天皇后之位終於鞏固。

武則天其實也有天縱之才,從她提出建議的十二件事可見一斑,例如停止戰爭,希望用威德感化邊域諸國;開放言論自由,廣納十方賢人建議;為了教化並提升文化水平,把老子的學說立為重要必學之經論;對於朝中官銜及獎勵制度,和前朝皆有不同,並且對於國內的農產發展有獨到的見解,因而編著了《兆人本業》這本以農立國極重要的農業書籍……

武則天在位期間,對於文人、學者特別尊重,並且鼓勵大量編撰佛道相關的典籍,以及一切藝術文化方面的書目,這對於日後中華文化有著極高的參考價值。這些政策致使唐高宗對於武則天更形倚重,最後高宗在病逝前特別對其太子李顯授言,未來一切軍事和重要國策皆由武氏決定。自此以後,武氏太后之位確立鞏固。

 

  在武則天掌政的期間,她有一件前所未見的創舉,那便是在洛陽城的廣場置有一個銅製的箱子,廣開諫納之言。無論朝中大臣、販夫走卒,都可提供自己對國家有益處的建議,但這也導致告密之風從此盛行。遇有重大密件,武氏還會親自面談,若查與事實相符,有時還破格授以官位;即便所查不實,也不予查究。但此舉的流弊在於有時會導致酷吏的產生,因而時有冤枉、誤判之情事,製造了不少冤獄。

 

  武則天由於才智過人,未稱后以前,便已大量讀誦史冊、經論,因此對於日後科舉選擢人才,也是有她貢獻之處。在她掌政期間,每年科舉制度錄取的人數都以倍數成長。武氏幾乎都會在洛陽城裡的大殿中,親自提問應考者,這是前無古人的創舉,也是中國殿試之濫觴。


  武后因曾削髮為尼,在長年黃冊青燈的日子裡,使得他有機會接觸到佛教的大量經典,這也是武氏雖然位居萬人之上,但對於因果還是有所畏懼的主要原因。並且她在各州鼎力修繕舊廟,創建新廟,長年供養僧眾,並且印造經書,大量鼓勵出家為僧,有時她也昇殿講說佛經。現在眾人讀誦經書之首的開經偈——「無上甚深微妙法。百千萬劫難遭遇。我今見聞得受持。願解如來真實義」,便是武則天所書之偈。若無甚深的佛學造詣,絕對無法說出如此有智慧的偈頌。或許也因為佛理的啟發,使得武氏在名利為前導的野心下,收斂了許多,否則天下蒼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,會無辜地在這場輪迴業力遊戲牽扯中淪為犧牲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