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在靜坐之中,也可以把莊子所說的無己的精神展現出來,讓自己真正的本我超越肉體,縱橫自在於天地之間

       張老師談及其尊翁時既仰且敬,早先張老師的《莊子》啟蒙便是源自於她的父親,而此次的餐聚因緣也因為當時我有靜坐習道之故,餐間張老師所講的一段話,我日後頗得受用:「我的父親最早教我的是〈逍遙遊〉裡面抽象且實際的境界,所謂『至人無己,神人無功,聖人無名』,一個人如果可以超越功名利祿,甚至於以自我為中心的本位主義,那才是真正的獲得逍遙自在。這也是莊子曾經對他的門生藺且開示過的,『寵辱不驚,自然無患』的道理,一般人都是汲汲營營地追求人世間名利,當遭逢到世俗中一切的困惑或誘惑時,通常在人性的本質上都會有患得患失的心態,甚至於惶惶不可終日。如果人可以修煉到忘己忘物,超脫於形體之外,這便是一種精神心靈上最徹底的解脫……」張老師事後補述說明:「天底下所有的道理都是一樣,要掌握到最核心的實體,便可以無拘無束地從容悠遊於人世間……

     在這一段吃飯的過程中,張老師所要表示的是,即便是我們在靜坐之中,也可以把莊子所說的無己的精神展現出來,讓自己真正的本我超越肉體,縱橫自在於天地之間,這莫非也是真實的本心?不受萬物駕馭的本體,揚棄物我一切的束縛……自自然然便會達到了儒家的靜坐至高境界「心齋忘我」。所謂的「心齋」,如果依莊子借用孔子在教訓顏回的意思上來說,是一種無上的忘我之境,也是「心止於符」,到了如此地步,應該遠離了對錯及主觀自我的感受,情緒上面的一切愉悅、悲哀、憤怒和喜樂似乎也起不了作用,外境影響所及的一切侵擾,在此也如同蠟燭放置於口中一般,這是否僵化?抑或奔騰不受囿限?莊子的〈大宗師〉裡邊記得也是把「坐忘」看成是心智修煉達到了與天地萬物融合為一般,完全摒棄了對身心的執著,渾然忘我,天地同根,萬物同氣,除卻了形骸與心續的無我、無執的世界中,如如無動…… 

        那一晚是我和張老師相識從學之中,那麼多年來,第一次從她口中講出和靜坐些許相關的一些話題及內容,也在無意之中知悉了其尊翁原來也曾靜坐不輟,並且頗有心得,這冥冥之中似乎也有一些因緣……由於所談的話題內容和過去文、史、子、集略有不同,也目睹到了張老師另外的一面,以及她個人的見解。在這一次的造訪之後,我回想中秋夜當晚,張老師也有談到了魏晉南北朝時的一些文人雅士喜好清談的內容,的確也是如此,否則老、莊的思想也就沒有辦法中興於魏晉當朝。

        這也是研究歷史之後,便會理解到在那兵連禍結的年代裡,為何文人雅士喜歡淪為清談之家,主要這是逃避的最好方法,因為政客每以道德做為藉口,嫁禍於史家,最後文史之士只能逼迫自己淪為行己寡慾之流,因此老、莊思想盛起,其實那個年代也是中國史學上出現拔類超群者最多的年代,例如竹林七賢。趁著那晚,張老師言及靜坐的話題,興致濃厚之餘,我也提出了我的看法。張老師曾經問過七賢之中我有無比較欣賞的對象?我毫不思索地說應該是嵇康吧!為什麼呢?他是我研讀過竹林七賢之中才學特別高超的一位,也可說是一位多產的文人,無論是在詩詞歌賦方面,常有出人意表的內容,所寫的詩歌擺脫於華麗範疇,另有一番寧斥無諱的情懷,讀來令人擊掌激嘆。